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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惶恐惭愧地问道:“请问什么叫真?”
渔父说:“所谓的真,就是精诚到了极高境界。如果不精纯、不诚实,就不能感化人。所以勉强哭泣的人,虽然悲啼却不哀伤;勉强发怒的人,虽然严厉却没有威力;勉强亲爱的人,虽然笑容满面却不和美。真的伤悲,就是不出声也让人哀恸;真的愤怒,就在没有发作前就已经令人畏惧;真的亲爱,用不着笑就已经和美。真性存于内心,精神就会显露在外,这就是贵真的原因。把真运用到人伦关系上,侍养双亲就会孝慈,侍奉君主就会忠贞,饮酒时便会欢乐,处理丧事时就会悲哀。对君主的忠贞以建立功绩为主,饮酒时以欢乐为主,处丧时以悲哀为主,侍奉双亲以安适为主。功业的完满建立,没有一定途径;侍奉双亲使他们安适,不讲究用什么方法;饮酒达到快乐,不在于选择什么器具;处理丧事体现悲哀,不管使用什么礼节。礼节是世俗之人设计出来的,真性是禀受于自然的,是自然而然而不可改变的。所以圣人取法于自然,贵重纯真,不受世俗的拘束。愚昧的人却与此相反,不能取法自然而体恤人,不明白贵真的道理,匆匆碌碌随着世俗而变化,所以永远感不到满足。可惜啊,你早就沉溺于世俗的虚伪之中,听到大道太晚了!”
孔子又拜了两次而起身说:“现在我能够遇见先生,好像天赐良机。先生不以为羞辱,把我当做门徒,亲自教导我。敢问居所何处,让我跟着受业而最终能够学到大道。”
渔父说:“我听说,可以和迷途知返的人交往,直至传授他玄妙之道。不能迷途知返的人,不会懂得大道,慎勿与他交往,这样自己才可以免于祸害。你好自为之吧,我要离你而去了,我要离你而去了!”于是撑船而走,慢慢地顺着芦苇丛划向远处。
列御寇
本篇以篇首人名为篇名,全篇由十来段文字编纂而成,其中多为寓言故事。大抵阐述去智养神,葆光存真,安贫乐道,纯任自然。
本篇为《庄子》书的倒数第二篇,由于列于最后一篇的《天下》篇实为全书的“序例”,或称之为“总结”,颇有独立于全书结构之外的意味,因此可以把本篇视为《庄子》书的末篇。而末篇中的末段“庄子将死”一段又恰恰为我们提供了曲终言尽的联想与信息,正如陆西星所指出的,“此篇的为庄子著述将毕之语,观末段自见”(《南华经副墨》)。
“庄子将死”一段,表面看似是反对厚葬,其实根本精神是张扬庄子超脱生死而顺应自然的旷达思想。这种顶天立地的旷达思想,并非夜郎自大的张狂,也非泯灭个性丧失自我的无奈,而是“我”对自然母亲的认可。我伟大是因之自然母亲伟大而伟大,我愉悦是因之自然母亲的仁慈胸怀而愉悦,我回归自然母亲的怀抱犹如从自然母亲怀抱中出来旅行一样自然而然。明白了这个道理,也就明白了庄子旷达思想的真谛。这段寓言故事还阐明了“以不平平,其平也不平;以不征征,其征也不征”这一深刻的哲理,从自然本性的角度即自然均衡的规律,揭示了人类社会频仍的战争、动乱、对立的根源。